小月亮拎著早餐走向我停放在路邊的車子,突然睜大眼睛冒出一句話
"只剩九天了!"
對啊,只剩九天,---我回了她一個笑,摸摸她柔順的長髮
再撐九天,你就可以毫無牽掛的用力練舞.
(這是上週寫的,那時還剩9天)
我不由得想起四月底到班上當輪值家長看守的那個晚上.
那是倒數第18天.
看著大考日曆上"18"2個字,我就明白,這間教室我以後再也不會踏進來了,絕對不會在晚間涼涼的微風中踏進來.(註:九年級教室前面會掛上大考日曆,那是以大會考為倒數日的專用日曆,一天可以撕掉一張,日曆上的數字就會少一)
通常輪值的家長得在下午5:00前到達教室外面,一等到5:10下課鐘聲響了以後,第8堂任課老師抱著一大疊資料從側門走出去,家長就開始輪值的工作.
輪值家長的職責是監督學生是否按表操課,不過,檯面上說的是安全的理由.
5:15--5:55小考
5:55--6:20用餐(統一訂便當)
6:20--6:55晚休(就像午休一樣,用餐完趴在桌上睡個覺)
6:55--7:00上廁所洗臉醒醒
7:00--8:15自習
8:15--8:20上廁所活動筋骨
8:20--9:30自習
9:30回家
那麼就夜自習從頭開始吧
晚上的便當會在5:30左右送來.班上負責便當費用的孩子會主動出來收貨付款,訂便當的事則在一個月之前就由總務家長列表訂妥,並且把費用都收齊.
5:15--5:55這堂小考總是很難控制,各科小老師,各個幹部萬頭攢動,"考卷寫好了沒?""還沒---"於是又繼續寫.有人在講台前商量事情,有人在座位之間吱吱喳喳,我身為值班家長雖然個子還算不矮,可是威信全無,跟本沒有人當我是一回事.
"現在不是該寫考卷嗎?寫完考卷不是應該安靜自習嗎?"
好啦!歐巴桑說的話反正沒人理會,沒關係,我找一代鮮師導師去,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,我當什麼值班家長呢?
風微微吹過放在窗台上的便當,空氣中有股炸排骨的味道.
鮮師一到,和著便當味的空氣在教室裡發威30秒,果然勝過我苦口婆心30分鐘,24個孩子鴉雀無聲,可惜只維持5分鐘,噹噹鈴一響,這些青春期的孩子,立馬放下手上的原子筆,一個個箭步掠走自己和同夥的便當,短短20分鐘,吃的是早已涼掉的飯菜,這是今天的第二個便當.能夠順便聊聊天也是好的.在6:20的鐘聲響起前,所有的便當空盒和廚餘皆得運送到校方指定的地點,該關的燈,該開的捕蚊燈,一應俱全,全校熄燈.(註:這時,除了九年級之外,還會有誰呢?)
在這短短的25分鐘之間,輪值家長是不能休息的,而且不能有照明.
黝黑的校園走廊,我緩慢地踱歩,極盡可能地不發出聲音,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的輕薄外套,偶爾把手機打開來,就著小白光,像隻冷颼颼的鬼魅,一間一間教室窗外飄盪.
這些孩子在短暫的休息時間裡個個都很把握,深怕少睡一分鐘就吃了大虧似的,一直到6:55的鐘聲響起,原本趴在桌上的疲累的身軀們慢慢地,一隻隻勉力掙扎起身.
講台的櫃子嘩一聲,醫藥箱打開來,小女孩白嫩嫩的腳上踵了兩大包,白花油猛塗.校園的蚊蟲凶猛惡毒,每次都趁著晚休時刻大肆朵頤,我看你們到516之後還吃什麼過活.
7:00--9:30的夜自習無聊到爆,我指的是輪值家長.不然我也不會在看煩瑞蒙卡佛的"需要我的時候給個電話"之後,還寫了落落長的紀錄文.(註:因為學生都太認真自習了,跟本沒事可做)
再18天就要結束了
不會再有夜自習,應該也不用再有輪值家長,所謂家長的用處,最多就到九年級了.
我把稿子打在電腦裡的這一天,515了,這是最後一天會有夜自習的晚上,然後,517大會考登場,會考完了之後,一切歸零,要再努力拼的人,重新算起.
民國100年,當我得知將要實施12年國教時,還天真的以為,孩子怎麼從國小升到國中,就怎麼從國中升上高中,沒想到,原來12年國教的第一批白老鼠過的,就像三十年前他們的父母過的一樣.只不過,那時,我們晚上留在學校唸書,從沒需要家長輪值.
